杨建民：读书为何是终生进行时？

题目上的设问，一般可用“学海无涯，人生有限”来简括回答。这样说太笼统，人们难能确切把握，它其实还可以分几个层面来加以体会。

人生过程中，儿时“发蒙”教育之外，到了一定年龄，总要先读书学习相当数量的实际知识，用以基本谋生。沿着这条道路前行，人们得不停读书，以保持自身不落伍。时代发展，即使一个学科的知识，也层出不穷，这就使你无法停止脚步。只有不断读书，才能保证能较好完成生存基本所需的工作责任。

与友人交谈，他提出一个问题：孔子提到的“五十知天命”的“天命”如何理解？彼此探讨的结果，以为是外界对人的限度。对与不对，每人都有自己的体会。可这引起了笔者对孔子这段话的思考：“吾十有五而志于学，三十而立，四十而不惑，五十而知天命，六十而耳顺，七十而从心所欲，不逾矩。”这段话，历来就有多种解读，见仁见智。随着人年龄增加，体悟还会发生变化。笔者以为孔子是通过年龄来说明人生精神境界不断提升的过程：三十岁时，人有其立志的激情；四十岁，应该有恰当的人生道路抉择；经过奋进、努力，五十岁应该懂得人不仅得有志向，还当有合适的外界机缘；六十岁，人历练已久，听得进各种顺耳不顺耳的话了；七十岁，应该通识人世、人生，达到内心自在而行为又在规范之中。每一个年龄段，都是一种新的认知境界。这是因为许多世事，需要经过时间的历练，才能真实认知；再有，它应该还包含人每个时段身体状态的发展，内外两方面的体验叠加，才能够达到孔子所描述的层层提升的不同人生境界。

但笔者还有疑惑，这种认知境界，是自然而然就可得到，无须修为，无须个体努力吗？观察世事，显然不是如此。一些人，到了一定年龄段，并未达到“不惑”或“知天命”，更毋庸说“耳顺”等境界。这似乎非孔子描述不当，而是部分人缺少通过读书来不断补充知识营养，使得某部分心智不能伸展有关。心智的进步，最佳的积累传递来自阅读，阅读保证了思想有营养来源。通过阅读，得到智者先贤的不断启迪，再加上随年龄增长而获得的生命体验，这两方面共同合力，才使我们获得提升思想境界的可能。这种阅读，是无论修习文科理科的所有人都得进行的。因为这方面的问题，是所有年龄段的人都须面对，无可幸免的。

此外，在读书过程中，我们都有过这样的感受：一部书，在青年时期也许觉得特别好，多年后拿起它，你以为能找到初读时的印象，可惜极少；另外一些书，初读它时，也许是硬着头皮，慢慢品咂出滋味。随着时光流逝，它竟然成了你的最爱。正如启发过马克思的德国哲学家黑格尔说过的那样：对于同一句格言，出自饱经风霜的老年人之口与出自缺乏阅历的青少年之口，其内涵是不同的。笔者以为，这说明，一部著述，有时还不是读了一次就满足，它的内涵底蕴，或许需要思绪的沉潜，生命阅历的增加，才能深切感受体味，这是读书是人的终生活动的又一层含义。

我国当代著名作家孙犁，直到晚年还创作不辍，而且一直保持着很高的水准，有学者评论他的创作几乎没有废笔。他晚年写成的十册文集，几乎篇篇可读。这些作品中显现的思想的成熟和文字运用的自在，真可谓是“从心所欲不逾矩”的境界。为何？笔者以为，是读书所得。孙犁的身体并不佳，说不上有多么旺盛的创造力。但他的一生，直到晚年，一点不以“识途老马”自居，他给青年人写信，常常鼓励他们读书；他自己，晚年还出过一本《书衣文录》，即陆续在包书纸上写的读书体会。这些书，古今中外，正史野札，文史哲学，日记序跋，金石书画，甚至《古泉（钱）丛书》……真正五花八门，无所不包。这可以算是读书是终生活动的又一显著实例。

因为人生短促，知识无穷；因为新知识不断产生，人们需要不断掌握；因为人的成长，理解感悟能力发展变化，需要不懈调适掌控；我们需要提升自己，使自己总能够更高质量地生存……而这些都需要通过阅读来完成或解决，所以：读书是我们应该终生进行的活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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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杨建民
来源：中国纪检监察报